“欸？”

聽完佐為的話，阿光楞了半天也沒反應過來。之前見佐為那麽嚴肅的樣子，他還以為是有什麽重大的事情需要自己去做的，沒想到對方竟提出這樣的請求。

“呃……可以啊，我這邊沒有什麽問題。”阿光回應道。想到佐為剛剛的措辭，他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佐為你之前說的‘一生的請求’什麽的，實在是有夠誇張的了。咱們一直都待在一起，想要對弈的話隨時都可以的，更何況我們不是每天都會下幾局棋的嗎？”

不料對方卻神情認真地否認了：“不，平時的那些根本算不上對弈。我所希望的，是和阿光像在賽場上一般進行一場你死我活的較量。”

“……”

阿光聽後忍不住皺著眉很是不解地問：“雖然我是無所謂啦，可是佐為，你為什麽會突然想要和我進行正式較量呢？”

“我的棋力你應該是最清楚的，平時你沒有盡全力的情況下我就已經完全不是你的對手了，正式比賽上我就更不可能贏過你的。所以我真的不是很明白佐為你為什麽要在明知結局的情況下還提出這樣的請求。”

“啊，抱歉，是我沒有說清楚。”意識到阿光可能誤會了，佐為連忙解釋著，“我想要交手的並不是現在的阿光，而是將來的阿光。”

“將來的我？”阿光疑惑地重覆著。

“嗯，是的。”

看著佐為那鄭重得不像是在說笑的模樣，阿光只覺得更加困惑了：“和將來的我對弈？這話是什麽意思？我不認為將來的自己會有能和佐為一決高下的實力。”

“不，你會的。將來的你甚至還會擁有遠遠超越我的棋力。”佐為神情堅定地這樣說道。

佐為那煞有介事的樣子使得阿光完全楞住了。好容易回過神後，他直直地看著對方，尋求著問題的答案：“……為什麽這麽說？”

佐為輕嘆了一聲，然後語氣平緩而又認真地解釋道：“阿光，或許你自己沒有發現，其實你有相當驚人的下棋的天賦。”

“我？”阿光有些不敢相信地眨眨眼睛。

“沒錯。”佐為肯定道，“阿光你好好地回想一下，去年的這個時候你還以6目半的差距輸給了三谷，結果僅用一個月的時間你就超過了三谷成為夏季圍棋賽的主將，三個月後你又通過院生測驗並在成為院生的第三個月順利升入一組。這樣驚人的成長速度，如果沒有天賦想必是不可能做到的吧。”

“而你今天的表現更是讓我確信了這一點。明明是第一次下一對二，雖然一開始因為手忙腳亂被對方占去了不少實地，但那些差距在後半段全都被你追趕上了。要知道，一對多的情況下棋手一般很難靜下心來去思索對策，更多的是依靠棋感來應對，而棋感通常情況下是要通過積累慢慢培養出來的。你學棋的時間勉強算來也才只有一年半，所積累的經驗也是有限的，盡管如此，你依然能挽回劣勢然後取得勝利。這就表明，現在的你已經具備相當優秀的棋感了。”

“憑借你的天分和敏銳的判斷力，我相信，不久的將來你一定能夠成為相當厲害的棋手。而我希望的，就是和這樣的你對弈。”

佐為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誠懇。

被人這麽直接地稱讚，阿光一時還有些不太適應。他不好意思地搔搔臉頰，勉強道：“嘛，如果這是佐為期望的，我是沒什麽意見啦。可是，我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才能成長為能夠和佐為相抗衡的程度，所以總覺得有些抱歉呢……”

“沒關系的，阿光能夠答應我的請求我就已經很開心了。在阿光真正成長起來之前，我會耐心等待的。”神情溫和地說完這些後，佐為有些調皮地繼續道，“不過，為了能夠早一些實現我的這一心願，從現在開始，我會對阿光更加嚴格要求的哦。所以，請阿光為了我更加認真地對待圍棋吧。”

“欸——？！”

“阿光你總不會連這麽小小的心願都不願意幫我實現吧？”他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阿光。

“你……你別哭啊，我又沒說不同意。”阿光手忙腳亂地安撫著，“啊~我答應你，我會認真學習圍棋，爭取早一點成為一個合格的對手的。這樣可以嗎？”

“真的？”

佐為依舊是眼淚汪汪的樣子。阿光見狀按著額頭肯定道：“真的。”

聽到自己肯定的答覆，佐為的表情一下子恢覆正常了，不僅臉上沒有一絲淚痕，嘴角還浮現出得逞了的淺笑。意識到自己被騙了的阿光無奈地嘆了口氣：“唉，真是敗給你了……”

他看了一下鬧鐘，只見上面的時間顯示為十一點四十五分，自己差不多該休息了。於是他對佐為說：“佐為，今天就先到這裏吧？要不然明天我該起不來了。”

“嗯嗯，好的。”佐為順從地點點頭。

將棋子全都放入棋罐後，阿光把棋盤搬回原處，然後熄滅了房間裏的燈，接著房間裏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佐為，晚安。”

“嗯，晚安，阿光。”

含糊不清地道過晚安之後，沒一會兒佐為就聽到了平緩的呼吸聲。

借著透過窗簾的清輝，可以勉強看清房間的輪廓。望著床鋪上蜷縮著的小小的一團，佐為的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一絲極其溫和的笑意：阿光，這或許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了。

那天在聽完阿光爸爸那一番話之後，如果說對於自己一點影響也沒有，那完全是騙人的。爸爸說得沒錯，一直以來自己單方面地接受他人太多太多的付出了。阿光是，虎次郎也是，他們不僅盡可能地包容著自己，滿足自己的各種願望和請求，有時候甚至不需要自己言語他們就極盡周全地為自己考慮好一切了。虎次郎甚至連屬於他自己的人生都讓給自己了……

盡管這些是他們出於憐惜而非自己的要求所做的，但自己卻不能因此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們的付出與自己無關，然後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對方給予的關照。因為那樣子實在是太狡猾了。

和虎次郎在一起的時候，自己就是因為太過自私，只顧著追求下棋的樂趣完全沒有考慮過對方的心情，所以最後才有了那麽悲傷的結局。經爸爸一提醒佐為才猛然地意識到，如今的自己其實和那個時候的自己完全沒有絲毫的進步，盡管他早已意識到了阿光的付出，卻始終沒有什麽實質性的行動，因此現在的他依舊是處於單方面接受的狀態。

阿光為自己做了這麽多，自己又能為他做些什麽呢？

提出自己不想再和其他人對弈，從而減少阿光花在網路圍棋上的時間和精力？

不，這是行不通的。阿光一定會認為自己是因為受到爸爸的話的影響才違心地做出這樣的決定。為了不讓自己感到愧疚，他一定會努力安慰並說服自己，最後這一決定肯定會不了了之的。

難道就這樣繼續接受著對方的關照直到自己消失，然後只留給對方一段離奇的回憶嗎？

不，不可以這樣。只有回憶的話，不僅單薄，對於被留下的人來說也實在是太可憐了。

那麽，終有一天會離去的自己又究竟能為阿光做些什麽呢？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

遺憾的是，他冥思苦想了許久，卻始終找不到答案，直到今天看到阿光一對二的棋局這才終於恍然大悟：既然阿光有這麽好的天賦，那麽，我為什麽不幫他將自己才能全部發掘出來呢？

雖然現在阿光對於圍棋並不算熱衷，但是，擁有了強勁棋力的話，對於將來的阿光來說，就多了一條可以選擇的人生道路。

而這或許就是自己唯一能為阿光做的有意義的事情了。

作者有話要說：

應該有將佐為的想法交代清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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